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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個戰爭頻仍的古老年代,
國與國間常常在簽定和平條約之後又互相爭戰,
有志之士們,常常在國君與國君間奔走,
為的就是能一展長才,求到一條青雲之路;

哪管自己出生哪一國呢?
知識份子尚且如此,百姓們當然也在這衝突的時代裡逐利。

 這日,一個外地商人來到城中市集裡,
向來來往往的人們,推銷他的貨品---在戰國中不可或少的「兵器」。

 外地生面孔,兵器也看來十分搶眼,身旁不多時就圍了一群人。
見人漸漸多了起來,這人就拿起矛,剎有其事的操練起來,
那武器耍弄起來頓時看來又添了幾分戾氣,而駐足圍觀的人又多了些。
他操完一套功法後,拿著矛就開始推銷貨品來了:
「各位,我這矛,天下無敵,沒有他刺不穿的東西,」

另隻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盾牌,
「而我這盾,同樣也是獨步天下的好貨,什麼東西都無法穿過他,」

商人巧妙的動了動盾牌,不知為何,
在陽光下盾牌金屬紋飾反射的光線卻令人感到寒冷。
「而同時擁有這兩件兵器的人,就沒什麼好怕的了!」

 這外地人雖然說話口音非常濃重,但是口才很好;並且,拿著矛與盾時,
那副威風凜凜英氣勃發的樣子,登時讓許多人都動心想掏銀子了。
但是呀,他說的價,可真是有點貴呢。

這外地人到處奔波,見過許多世面,深諳經商之道,於是在人們稍稍遲疑時,
立即講了一個遠低於原價的數目。
有些人聽了這價,馬上拿出用小布巾裝的細銀子低頭在數算了。

忽然,在湊熱鬧的人群中,
有一位素來以插科打渾不學無術出名的年輕人,出聲了。
「喂喂,外地人,你說這矛無堅不摧,又說這盾天下無敵是吧,
那麼如果拿你這矛去刺你那盾,那個會贏呢?」

 他這一說,數銀子的人抬起頭來,而旁觀的人也一邊鼓噪起來了,
「哎呀,是呀,這人說的可沒錯哩。」
「是呀,你到是說說哪個贏呢?!」
「快刺看看吧!」

 這一鬧人可是更多了,大伙兒開始為難起這個外地商人了,
只見這人,臉一陣紅一陣白,急起來,陌生的語言說不出口了。
看來,非但生意做不成,還落到被嘲笑的田地。

 外國人苦著臉,心想,這些可都是千辛萬苦從那麼遠的地方帶來,
本想賣了這批貨,就有錢買這城裡有名的染料拿回家鄉賣哩。
好了,這批貨要是賣不出去,我連家鄉都別回啦;
早知道我就聽我家媳婦的話,別把錢都花在進同批貨,哎喲。

 
就當人們起閧鼓譟時,從人群裡跑出個年輕人跑進對街的茶肆裡,
走近一個正在飲茶吃小點的男人,

 這頭髮有些花白的男人抬起頭來問到:
「怎麼,他們是爭著買什麼呢?這麼一堆人,你也跟著湊熱鬧?」

年輕人說道:
「阿爹,他們不是買東西,是為難一個外地人,
就怪這人誇他的矛之尖天下無雙,什麼都能刺穿,
而他的盾之厚,決沒有穿的過的東西,
於是有那愛湊熱愛詰難人就叫他拿矛刺盾啦,
現正在熱頭上呢,那外地人臉色真難看!」

 

 男人點點頭,道:
「哎,不過就是來做個小生意,何必這樣呢。
再說,這個人說的沒錯呀。」

年輕人聽了之後,笑出臉頰兩旁酒渦來:
「阿爹這麼一說該就是要去幫幫那人了呢?!」

男人吃了最後一塊桂花糕,拍拍手,站了起來,「走吧。」

 對街眾人越鬧越起勁,硬要外國人試試倒底是矛尖還是盾厚。
「你不敢這麼作,莫非你都是在說謊呀,果然是無奸不商!」



隨著日頭往上升,氣溫越來越高,人們好像也越來越不客氣;
大概是平時見慣了那些發達的外國人不可一世的樣子,
把這些隱隱的不滿趁機發作在這外來的商人身上了。

 「各位,且聽我一言,先別為難這位弟兄,」那男人說到。

大家望著這人,有些人認出了,安靜下來,
「嗨,這不是東城外的老樵跟小樵嗎?」

 「他們倆父子,該不是為這個外國人說話吧?!」「聽他怎麼說吧?」

 被稱為老樵的男人,拱一拱手,說道:
「我認為這人說的一點兒也沒錯,他的話並不衝突。
這一矛一盾,本就是成套的兵器,也是整體,
人哪能不拿盾只拿矛?亦或只拿盾不拿矛?而兵器就是為抵外侮而製;
拿著自家矛刺自家盾,就如同拿右手打左手一般無理,決計是沒有的事。
而他當然是不用考慮這決計沒有的事,
說了他這矛這盾都是天下無敵並沒有錯。這樣一來哪得算是奸詐呢?」

 「可是,」眾人一聽,「可是,呃,好像也不知道可是什麼?」
「哎?說的好像也有理哪?」
「……也覺得哪不對勁呀又說不上來……」

人們被這一席話,搞的昏頭昏腦,再加上在陽光下也真有一會兒了,
於是也漸漸的散了,一場小小紛爭也就彌於無形中了。

 
外國人擦了擦汗,向老樵道了謝,用生硬的聲音說:

「哎,真是謝謝你了,不過……我這些貨也不用賣了吧?!
虧我還精挑細選了這些好貨,哎。」

 小樵:「你別急,好貨不怕沒人識,我看是有些人要跟你買的,
只是鼓噪的人多不好意思犯眾,都正午了,
不如你到茶肆先去歇息,過不一會兒,該就有人要找你買了呢。」

外國人感激的再三向兩人道謝,才告別。



走回家的路上,小樵跟老樵討論起來這事,

小樵說:「阿爹,我想了一想,要我嘛這事也好解決的。
就真的拿矛刺盾好了,總是一個穿的過,或是一個盾沒被穿過,
就這兩件事而已,而那外國人再怎樣總是對了一半吧。
這讓我想到,人心要是衝突起來,也像那外國人困窘,
什麼都不做,就全都錯了。」

 老樵邊聽邊微笑,「那麼,要怎樣才對呢?」

 小樵咧開嘴笑了出來:
「就要像我說的一樣,人心要有衝突,
就該把心中的衝突化到最高,總是會有強的那邊把弱的那邊打倒,
這樣一來,總是會做出一個結果來,有了一個結果,
另一邊輸了個徹底,那麼人的心就不會衝突啦。」

 老樵:
「要是照你說的方法,這哪是幫人呀,你不就害那人有一半的貨賣不出去?
再者,剛老爹的話你沒聽清楚呀,『哪有自己右手打自己左手的道理?』
人心之所以有衝突,是因為把不相干的兩事搭在一起比較,
明白了兩事的不相干,當明白『衝突』是從來沒有的事兒。」

 
小樵點點頭,仔細感受老樵的話。

老樵瞇起眼,感受春日的暖風吹拂在臉上。
 

一路上兩人無語。東城飛花,落在兩人的腳下。

 

 

那是個衝突的年代,
舊的價值觀毀壞,而新的價值又尚未建立,反反覆覆的年代。
身處其中的兩人,還有許多無語的時刻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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