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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幫忙帶一個營隊,這營隊裡的成員都是被學校貼上標簽,認為很麻煩的國三學生。

一開始,我還很擔心,因為,

第一,其實我是一個很怕生的人。特別是身處一群陌生人中。會緊張。
第二,我記憶中的問題學生,是真的問題很大很大。我怕我會承受不住。


可是,見了面,發現,他們都還是孩子;還帶著天真。
他們只是不懂為什麼要在學校裡,為什麼要守那些規矩。

他們很可愛,很聰明,我很喜歡他們,也很捨不得他們。
我想:「我不知道到底是哪裡有問題,可是有問題的絕對不是他們。」


因為他們,
我努力的回想我的國中時代,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,可是,現在的我再回想那時,
我還是有種忿忿不平的感覺。

我的國中生活很不快樂。很灰暗。
很不公平,很不自由。

天天上演活生生的謊言,老師說的跟做的都不一樣,但我們必需聽他們的。

國一數學老師是名師,每次上課都遲到,來了都在聊他的古董跟地產;只有去他的補習班補習才會真的學到東西。
國二理化老師是出名的變態,喜歡拿很粗的熱溶膠條打人,再不然就罰學生半蹲在課桌上上課。
(我老覺得他很享受打學生的時刻)
國三公民老師說及格分數九十分,少一分就打一下。
國三導師說:「你們認真考上南女一中,從此人生就彩色的了。」
(我永遠記得那年輕女人瘦不拉機的臉頰,目光銳利,一心想成為明星老師的嘴臉。)

朝會時,訓導把放學在電動玩具店打電動的學生叫去司令台上,當著全校三千多人打他好幾個耳光。
然後叫他跪在台上。朝會完了,他一個人跪在空蕩蕩的台上。
我只記得當時的我在台下看的好生氣。

我們必需:
髮形一樣。衣服一樣。鞋子一樣。襪子一樣。一樣的低自尊。一樣的志願。一樣的未來。

一樣。一樣。一樣。一樣。

我們必需長的都一樣。長的像這個社會裡覺得國中生該有的樣子。

我們必需感謝老師們,我們要為了自己跟別人不一樣而感到對不起學校。


學校是監獄,而我們犯的罪就是誰叫我們年紀小。



在這個地方,說實話會被懲罰。

那個明星老師帶的班,總是成績很高,總是感情很好,
而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團結是無論小考大考全班一起作弊培養來的;
交換改考卷時,同學會很貼心的幫考卷主人用藍筆填上正確答案,再用紅筆打勾。


在學校成為好學生不容易,而成為壞學生很簡單。

只要,上衣不紮進去就是壞學生了;如果再加上功課不好,那就是壞透了。

那些更壞的呢?呃,這些人早就不會在學校裡了。



我勉力想起來稍微開心的時刻:
還好我三任的歷史老師們都是說故事的能手,歷史課能讓我脫離現實。
我喜歡美術課,我的作品總是可以得高分。
我的生物也不錯,生物老師很疼我。
地理嘛,她簡直是太期待我,還給我寫「是未來的國家棟樑」。
國三那年的國文老師,很喜愛我,老是找我講話聊天,我的作文往往可以拿高分。

還有什麼呢……想不起來了。

總是跟同學格格不入。
(好吧,這是天性,因為之後不在學校也一直覺得格格不入)




我總是很沉默,我也不會說也不知道我的感受是什麼。我就是一邊討厭學校,一邊覺得我不該討厭學校。

我就是提不起勁。我不想學。我不念書。

可是課業壓力越來越重,待在學校的時間從第七節加第八節;再到晚自習;再加到星期六也要上整天課。

然後國三我開始逃學。

每天,我拿著裝便服的書包,穿著制服牽著腳踏車出門,然後騎到麥當勞換便服。沒有錢的時候就躲到教會去。
我可以泡一整天。

我媽在生病管我管不著;我拒絕跟輔導老師對話。我討厭導師,而且她也在跟我媽說叫我轉出去。
一直到,我快被退學了,那個很喜歡我的國文老師,跟那時的理化老師,很關心我。

他們說:「你再忍一忍,快畢業了。」

畢業典禮上我想哭一下意思意思哀悼青春歲月,可是卻不由自主的欣喜雀躍。

那天剛好是我滿十五歲的生日。




國中其實只有三年,可不知道為什麼,我覺得這三年對我影響很大。
每次我想起不快樂的事,我就會想起我的國中生活。




雖然,長到這個年紀,也明白老師們有很多原因跟苦衷,
太多的行政工作,太多的學生(當年一個班有五、六十個毛頭啊),要面對太多的家長,奇特的官僚係統……
一整個莫名其妙的教育體系。

其實不能怪罪到誰的身上,好像每個人都是受害者。都是這個社會裡的受害者。

可是啊……那種朦朧的怒氣……
實在不知道可以向誰發,那就只能寫一寫發洩一下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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