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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章的家在北方。

沒有爹的孩子前途是大伯父作主;
伯父說長見識不能在鄉下地方,要他跟阿爹一樣到大不列顛國放洋。

於是先送他進了上海的洋學堂。

臨行前晚,纏著一雙小腳的母親對他說,
離了家就是天老爺照顧,心裡有什麼煩悶就抬頭看看天吧。

那年離家他十五,十天的路程心跟著火車一路晃。


洋學堂裡什麼都教,學生也是什麼人都有。

本地學生的家裡常常辦什麼熱鬧舞會,
他去了兩三回,老覺得面對那些洋派頭不是很自在。

另一些從外鄉來的同學自成另一派,他們不像本地學生出手闊綽。
老是聚在一起搞什麼讀書會。

那些同學不是沒邀過,
只是讀書會老講什麼馬列馬列好像不太妥當,
那些農家出身同學的窮酸味讓他也有些適應不良,
搖了幾次頭,擺了幾次手,找了些理由。


吉田老師總在算數課上批評天皇,英語科的陳老師會提國民政府的大後方。


他不愛聽這些,課堂上老愛望著窗外的天,想著遠遠的北方。

下了課同學們各自一起,他卻老愛自個兒在街上閒晃。

熱鬧街上人來人往,可他有時在路邊會悶到淚眼汪汪。

他常想起母親的話,抬頭望天解心慌。

可上海的天跟家鄉的就是不大一樣。


不多久日本人離了上海,國民政府回來。

日無好日,時局隨即又是馬亂兵荒。

遠方家裡捎來口信,要他千萬別回北方。

書沒得念,家沒得回,走就跟著走囉。

擠進了船艙,飄過了大洋。

人到了南方的台灣,再到了台灣的南方。

他生性沉默,不懂得官場不懂得商,流落了幾年最後安身在南方老城的公園旁。


西賒東借,好不容易涼茶攤在公園裡的大池邊開張。

夜裡池邊有等待尋芳客的鶯鶯燕燕,日裡遊客閒盪。

也有許多附近人家孩子老在池邊晃。

池大水深,常有人掉進水,成日守攤子,久了他也撈了幾個孩子功德無量。



一夜他不小心在睡在椅子上,醒來天色未光,
才睜眼就見著池邊一個平時相熟的孩子正巧跌進水,

嚇的他馬上站起,正要跳進水幫忙,又忽地想起,

天色未光那家孩子不會這時出來逛。

才這麼一停步,孩子的呼叫聲登時就停了聲響。

池上平靜無波,映出淺藍天色。

老章說他後來大病一場。

病裡夢見母親,回到家鄉,北方的天就跟從前一樣。








記:公園,台南公園也。涼茶攤遺址尚在。



(標題習作,乃是與黃阿mar相約共同發表相同標題之作,
同時大家可到格林威治新聞台欣賞相關主題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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